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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阔亭札记作为道具的泰坦尼克号

1998-04-29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卡梅隆显然是想把一个浪漫爱情故事的真实性建筑在沉没的泰坦尼克号上,但是,前者并没有因为后者而获得“真实”,恰恰相反,后者的“真实性”却因为前者的虚假而令人生疑。好莱坞的造梦高手们总是这样,不把真事拍得让你觉出假来,他们不会罢休。

把人类历史上最悲惨的一次海难变成一个俗套的恋爱故事,而且,这次海难还成全了这个编出来的故事的巨大的票房收入,这本身就颇具意味。这个平庸的故事之所以感人,仅仅是因为它发生在一次巨大的海难过程之中。当然,能达到感人的效果,导演功不可没,他把能用的噱头都用上了,英雄救美,公主爱才,还有跟踪与反跟踪,为裸体模特画像却坐怀不乱,直到最后出现了警匪片中常见的枪击追杀场面。巨大的海难只是一个背景,一段情节,泰坦尼克号在影片中不过是一个场景,甚至是一个道具,尽管它体积庞大、造价昂贵,但它仍不过是一件道具而已。

在我们从银幕上看到这件道具之前,我们已经对这件道具和其他道具的制作了解了很多,我们甚至知道许多镜头中的“海水”都是用电脑数字合成的,并不是真的海水,许多镜头中的“巨轮”不过是一个人就能举起来的模型。但是,如果把影片给我的虚假感都归咎于效果逼真的电影特技和电脑技术,那也有失公允,而我看电影时的具体情境也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那天电影开始以后很长时间,都有刚进来的观众在找座位。摸黑寻座的观众不断坐在靠近门口的服务员座席上,服务员就一个一个地轰人。好容易等到服务员坐定,不再和观众争吵了,我旁边的一位老兄的手机又响了,他就旁若无人地在我耳边办起公来。在整个电影放映过程中,他一共接打了五次电话,每次平均五分钟。这些都发生在北京最好的电影院。这终于使我省悟,原来,大家是来消费的,消费一个爱情故事,一次沉船事件。我们不是来体验人类史上一次海难,而是来欣赏那逼真的画面和音响,欣赏电影特技;我们对特技的关注和满足感远远超过甚至代替了对死难者的同情和对海难的反思。这是一次通俗的文化高消费。当然也有人把它当做一次“高雅”消费。广告里就是这么告诫人们的,这是一个非常非常感人的爱情故事,女士们进电影院之前请提前准备好手帕。我们在看电影之前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提示,随时准备被感动。你必须哭,否则就是没看懂电影,没有品位。

关于泰坦尼克号海难的研究一直没有间断。现在我们知道,这次海难完全是由人为的错误造成的。在泰轮沉没之前约50年,也有一艘客轮遭遇冰山,所受创伤与泰轮极其相似,但却安然抵达陆地。原因是当时的轮船设计把安全性放在第一位。而随着商业竞争的加剧,商人们不断扩大乘客舱位,拒绝了一些重要的安全设计。泰轮的船长又是一个盲目而自负的人。尽管当时泰轮已被告知正在夜间穿越冰山带,泰轮却仍是全速行驶。当?望员发现冰山后37秒,大船就撞上了冰山,这意味着当时船离冰山不足五百码。当晚,一艘美国轮船在距泰轮出事地点20氵里处,并且看到了泰轮的求救信号,如果马上出动,泰轮上的乘客可以全部获救。可是很遗憾,这又是一个迟钝而冷漠的船长。一千五百余人就在距这艘轮船咫尺之遥的地方葬身海底。这样一宗海难难道还不足以震撼人吗?

想一想吧,我们乘坐的小小地球在宇宙中就是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被撞击。因此,泰坦尼克号沉没时的混乱场面,给我以强烈的世界末日之感,这的确是一个巨大的象征。在这样的情境中,我们既看到了人性中卑微、脆弱、贪生怕死的一面,也看到了人性中伟大、坚强、从容赴死的一面,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讲,它还隐喻着人类的命运。可惜,这些场面太少了,太不充分了,戏份都给了那两位俊男靓女。我觉得,与这次悲壮的海难相比,一个恋爱故事不论多么缠绵多么好看,都是渺小的。这个故事也许感人,但不足以震撼人。“泰坦尼克号”本质上是一个事件,一个可怕的事实,而不是故事。主角应该是那艘沉没的巨轮,而不是那名漂亮的少女或者后来居然结了婚的慈祥老妪。

而事实上,主角是那些特技高手、营销大师,成功的商人才是这个星球上的时代英雄,沉没的巨轮泰坦尼克号不过是影片中的一件道具而已。至于我们这些看电影的人嘛,看着玩儿吧。你要是有幸成了“泰迷”,还有“泰轮”模型,还有主题歌的光盘,男女主角的大招贴画,都是正宗原版,要买可要趁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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